【試閱1】颶光典籍首部曲:王者之路

序曲:殺戮 (1)

法拉諾之孫,賽司(Szeth),雪諾瓦城的無實之人,前往刺殺國王的那日,服色為白。白衣其實是帕山迪的傳統,雖然對他而言全然陌生,但他不過是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無須更多解釋。

他坐在一間大石室中,巨大的爐火除了烘烤著他,同時也在狂歡的眾人身上映上俗麗的光線,引出他們一身汗珠。伴隨著舞蹈、飲酒、狂喊、高歌和擊掌,有些人滿臉通紅地倒在地上,被狂歡的潮流衝破體能極限,證實自己的肚子不過是只二流的酒囊,樣子看起來好像死了一般。至少在被朋友抬出大廳、放上床舖前是如此。

賽司沒有隨著鼓聲搖晃身軀、飲用如藍寶石般湛藍的美酒,或是起身跳舞。坐在後方長凳上的他,僅是一名身著白袍的安靜僕人,在簽約慶祝會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只是個僕人,況且還是容易被忽略的雪諾瓦人,在這塊東方的土地上,大多數人都認為賽司的族人溫順而無害。通常,這個看法是對的。

樂師們開始擊出新的節奏,樂聲撼動了賽司,感覺就像是同時有四顆撲通作響鼓動不休的心臟,正在房間裡傳遞著一波波隱形的血液。賽司的主人們正坐在自己的桌邊。一般來說,較為文明的王國國民,都以為他們不過是一群落後的野蠻人罷了。這些被稱為帕山迪的男人們有著一身黑中帶紅絲如大理石花紋般的肌膚,與那遍布大半世界,被稱為帕胥人的溫順僕人族裔是表親。很奇特的一點是,他們從不自稱為帕山迪。對他們來說,這是個雅烈席人的名字,大致上的意思是「會思考的帕人」。總之,兩邊似乎都不認為這是個侮辱。

帕山迪人們帶來了樂師,一開始,淡色眼睛的雅烈席人相當遲疑。對他們而言,鼓是深眸平民的低俗樂器。但是,酒精是最擅長刺殺傳統與禮教的催化物,此刻,就連最高貴的雅烈席人也放棄了它們,開始手舞足蹈。

賽司站起身,開始穿越房間。狂歡持續了很久,幾個小時前,就連國王都決定回去歇息了,但是仍有許多人在慶祝。走著走著,賽司不得不繞過達利納.科林(Dalinar Kholin 他是國王的親生弟弟,目前正醉倒在一張小桌前。這名開始上了年紀體魄仍壯碩的男子,一直揮手趕開—那些想要勸他上床休息的人。加絲娜(Jasnah),國王的女兒在哪裡?艾洛卡(Elhokar),國王的兒子兼繼承人,代替國王坐在首桌,監督著宴席的進行。他正和兩名男子交談,一人是深色皮膚的亞西須人,此人臉頰上有一塊奇特的淡色肌膚,另一名是較為纖瘦,頻頻回頭往後望的雅烈席人。

繼承人的宴席同伴是誰並不重要。賽司盡量避開繼承人,貼著房間的牆壁走過鼓手們。樂靈在他們周圍飛舞,小精靈的形體看起來像是在空中翻轉的半透明緞帶。賽司經過鼓手身邊時,他們注意到他的到來,不過他們很快就會和其他帕山迪人一起退場。

雖然他們毫無受到冒犯或憤怒的神情,可是他們即將要違背才剛簽下幾個小時的和約。這根本不合理,不過,賽司不問問題。

在房間盡頭牆壁與地面接合之處,是一排沉穩的澄藍色燈光。燈裡面鑲的是充滿颶光能量的藍寶石。這簡直是褻瀆。這些人怎麼能將如此珍寶拿來照明?大材怎能小用?更嚴重的是,據說那些雅烈席學者即將要創造出新的「碎刃」。賽司盼望那只是他們虛張聲勢,因為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整個世界將會被徹底改變 所有的國家,從遙遠的賽勒那國(Thaylenah)到賈.克維德國(Jah Keved),他們的下一代都會說雅烈席語。

雅烈席人其實頗有可觀之處,即使酩酊大醉,仍然散發出渾然天成的尊貴氣息,每個人都身材高挑,體格勻稱;男子穿著深色的絲質外套,胸前兩排釦子,精心刺上繁複的金色或銀色刺繡,個個看起來都像是戰場上的將軍。

女子服飾更為華麗,她們穿著貼身的華美絲綢,鮮豔的色彩與男子偏好的暗色系形成強烈的對比。左袖比右袖長,遮住整隻手。雅烈席人的禮教標準頗為奇怪。純黑的頭髮盤起,或以細辮子盤出紛繁的造型,或者鬆散地捲堆在頭頂,普遍會繫上黃金緞帶或裝飾,綴著散發颶光的珠寶,美麗非凡。這是對颶光的輕瀆,但確實美麗非凡。

賽司走出宴會廳,接著走過通往乞丐宴的門口。這是雅烈席人的傳統,只要國王宴客,城裡最窮困的男女便會被邀請至旁邊的大廳一同參與宴會。一名有著黑灰長鬍子的男子倒在門口,露出癡傻的笑容,賽司看不出那是因為酒醉或是天生如此。

「你見過我嗎?」男子口齒不清地問道,然後開始大笑,一面胡言亂語,一面把手伸向酒囊。嗯,想來是酒醉。賽司走過他身旁,經過一排雕像,刻的是古代弗林教的十神將。傑瑟瑞瑟、艾兮、卡雷克、塔勒耐拉……他一一數來,發現只有九人,少了一人。剎拉希的雕像為什麼被移除了?加維拉王據說是很虔誠的弗林教信徒,有些人甚至認為有些過度虔誠了。

走廊沿著圓拱形的皇宮外圍向右方轉去,國王的寢宮就在這層,離地面兩層樓高,周圍盡是石製的牆面、天花板和地板。這真是褻瀆。石頭不是用來踩踏的。可是他能怎麼辦?他是無實之人,只能按照主人的要求行事。今天的要求包括了穿白衣。鬆垮的白長褲以繩子繫在腰間,上身套著一件長袖薄襯衫,胸口開襟。殺手穿白衣是帕山迪人的傳統。雖然賽司沒有詢問,但他的主人們主動給了解釋。

白色是為了表示大膽。白色是為了不讓身影融入黑夜。白色是為了警告。因為,如果要刺殺一個人,那個人有權看到你正逐漸靠近。賽司向右轉,走上直接通往國王房間的走廊。火炬在牆上燃燒,這種照明已經無法令他滿足。那感覺就像禁食良久之後,只喝到一碗淡湯。微小的火靈在火把周圍舞動,猶如一團以光為形體的大型昆蟲。火把對他而言毫無用處。他伸出手探向袋子內的圓球,但在看到前方有更多藍光時卻遲疑了。前面的牆上有兩盞颶光燈,燦爛的藍寶石在其中散發光芒。賽司走到其中一盞燈前,伸手握住那顆被玻璃包圍的寶石。

「給我住手!」一個聲音以雅烈席語喊道。這個路口有兩名侍衛,比平常多了一倍。因為今天晚上的科林納(Kholinar)城內有野蠻人橫行。這些野蠻人現在也許是自己的盟友,但結盟這件事本來就相當不牢靠。

這次甚至還撐不過一個小時。

賽司看著走上前來的守衛。他們握著矛,因為沒有淺色雙瞳,所以不被允許使劍,但塗成紅色的胸甲花紋繁複,一如紅色的盔羽一般,證明他們雖然是深瞳人,卻是身分高貴的公民,隸屬於皇家衛隊,享有廣受尊敬的地位。

走在最前面的侍衛停在幾呎外,揮了揮手中的矛。「快走。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有著雅烈席人古銅色的肌膚,一道細細的鬍鬚繞滿整張嘴,在下巴形成一把鬍子。

賽司沒有移動。

侍衛問:「嗯?你還在等什麼?」賽司深吸一口氣,開始召喚颶光。颶光從牆上兩盞藍寶石燈中絲絲滲出,流入他的體內,彷彿被他的呼吸深深吸入。颶光在他體內肆虐,走廊突然暗了下來,像是太陽暫被雲朵遮蔽時那般,投射出足以淹沒山丘的深影。

賽司可以感覺得到颶光的溫暖與狂躁,彷彿是直接注射入血脈中的暴風雨。這股力量令人精神一振,卻也很危險,逼迫他去行動、去動作、去攻擊。

(試閱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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